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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5、第7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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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5、第75章

顧璟真是這麽想的,在他眼裏,父皇是明君,有心還大祁一片盛世繁華,然而,先帝晚年昏庸,把大祁弄得一塌糊塗,民不聊生。

父皇就是有心,也難免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。

顧璟深吸了兩口氣,稍稍平覆了一下心緒,正色道:“父皇,兒臣當然不會這麽蠢,給耶律欒的那張設計圖是假的。”

皇帝略顯驚訝地挑了挑眉。這一點倒是他沒有想到的。

見皇帝意有所動,顧璟繼續道:“父皇明鑒,也許兒臣在某些方面確實想得不夠周道,但是兒臣絕沒有背叛大祁的心。”

“覆合弓的圖紙是瓔珞主動給兒臣的,說是她知道兒臣在與北燕和談,這個圖紙可以讓耶律欒盡快同意議和的條款。”

“兒臣覺得不妥,但是想到此前耶律欒曾經說過,若是大祁願意贈於覆合弓的設計圖,可以多讓給大祁一千突厥馬,所以兒臣才動了念頭。”

“可兒臣也知道覆合弓事關重大,絕不可以落入北燕人手中,因此兒臣就把一份假的圖紙給了耶律欒。”

皇帝沈默地看著顧璟,慢慢地轉著玉扳指,不置可否。

顧璟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圖紙,雙手高高呈上,周新接過了圖紙,又轉呈給皇帝。

顧璟重重地對著皇帝磕了下頭,“父皇,兒臣雖然想盡快與北燕簽下議和的和書,希望兩國能夠休戰,但也絕對不會背叛大祁的。”

皇帝拿過了那份覆合弓的設計圖,看也沒看,直接轉交給了顧澤之,以詢問的眼神看著他。

顧澤之既然布下了這一局,當然不會真得讓耶律欒拿到真正的圖紙,泰親王府的那份圖紙本來就是動了手腳的。

顧澤之掃了手中的這份圖紙一眼,這是他親手畫的圖紙,他自然不會認錯。但這也只是圖紙沒錯而已。

顧璟註意到了顧澤之和皇帝之間的眼神交換,暗暗地松了口氣,知道最難過的一關過去了,頸後出了一片冷汗。

“父皇,雖然兒臣和談不利,但真沒有做背叛大祁的事。”顧璟再次強調道,“兩國和平來之不易,兒臣始終認為不可再動幹戈!”

皇帝看著顧璟欲言又止,但終究沒說,薄唇微抿。

須臾,皇帝才道:“你回去閉宮自省吧。”

這句話等於是卸了顧璟身上的所有差事。

“是,父皇。”此時此刻,顧璟連一個字也不敢多說,又給皇帝磕了頭後,就起身退下了。

當他躬身退出去的時候,藏在袖中的手還在微微地發著抖,心口發緊。

禦書房裏,只剩下了皇帝、顧澤之和顧瑧三人。

皇帝又開始慢慢地轉動起玉扳指,過了一會兒,才嘆息道:“可惜了。”

顧澤之知道皇帝在說什麽,也微微頜首。

真是可惜了。

大祁的底子太薄了。

自打先帝晚年以來,大祁就已經是千瘡百孔了,國庫空虛,亂相四起,再加之北燕、西荻連年侵犯大祁邊境,如今的大祁也不過是表明還勉強光鮮而已,要不然,趁這次北疆大捷,就該趁勝追擊,說不定真能讓他們拿下北燕,以絕北方之禍。

皇帝輕輕地又嘆了一口氣,他的身子長年不佳,精神不濟。

即位之初他也曾勵精圖治,卻有心無力,花了十年的工夫,也只是讓大祁堪堪走出差點亡國的困境而已,但是內憂外患依然不斷。

不管方才顧璟是不是在為他自己脫罪,但有一句話,他沒有說錯,大祁已經沒有力氣再打下去了。

“可惜了……”皇帝忍不住又說了一遍。

顧澤之溫聲道:“皇上,等大祁休養生息後,再戰便是。”

皇帝怔了怔,下意識地朝顧澤之看去。

顧澤之負手而立,那雙漂亮溫和的眉眼間透著一股銳氣,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,閃爍著森森寒意。

皇帝的嘴角慢慢地逸出了一抹笑意,神色變得豁達起來。

皇帝重重地撫掌笑道:“那朕就等你再為大祁開疆辟土。”

顧瑧也在一旁學著皇帝撫掌,並重重地點了下頭。

“皇上,”顧澤之笑著拱了拱手,“大祁還有郁拂雲。”

“說得好!”皇帝爽朗地哈哈大笑。

是啊,大祁有郁拂雲,有顧澤之……

皇帝先前的郁色一掃而光,目光慈愛地看向了顧瑧,耐心地問道:“瑧兒,你看明白了什麽?”

顧瑧從椅子上跳了下來,對著皇帝正兒八經地作揖道:“回父皇,做事不能光看眼前的成敗得失。”

皇帝鼓勵地一笑,又問:“還有呢?”

剛滿六歲的顧瑧說話還帶著軟軟的小奶音,但已經是有條有理了,又道:“北燕此前主動贈了突厥馬,我們不應該只看到突厥馬有多好,還應該深思他們贈馬的意圖。”

皇帝含笑聽著,眸光微閃。

最初,當聽聞北燕願贈與五百匹突厥馬的時候,皇帝其實也止不住內心的興奮。

這些突厥馬對於大祁而言,實在太重要,可以改進大祁的戰馬,但是顧澤之卻當頭潑了他一盆冷水:“突厥馬在北燕是重之又重的,大祁和北燕是世仇,耶律欒如此輕易地許了五百突厥馬,其中必有詐。”

皇帝覺得顧澤之所言有理,也留了一份心。

不過,他原本還以為北燕最多是贈一些劣馬給大祁,萬萬沒有想到耶律欒用的居然是馬瘟這樣的狠招。

說到底,突厥馬的誘惑太大了,若不是顧澤之的提醒,說不定他們還真會中了北燕的計。

那麽,北疆的戰馬危矣!

皇帝想想就是一陣後怕,喝了兩口茶,心緒才穩定了下來。

皇帝放下茶盅後,再次朝顧澤之看去,好奇地問道:“澤之,你早知道是馬瘟?”

顧澤之搖了搖頭,如實答道:“臣不知,臣可沒有未蔔先知之能。”

他眉宇含笑,猶如清風拂過柳枝,雲淡風輕。

皇帝看著他,有些猜不透他這句話是真是假。

顧澤之明明不過弱冠之年,卻機敏遠勝常人,走一步,想十步,簡直比未蔔先知還玄乎。

“我知道,我知道!”顧瑧興奮地舉起手,兩眼亮晶晶地,“這叫未雨綢繆。”

“所以,郁將軍才去了北疆,對不對!”

顧瑧目光灼灼的看著皇帝,小臉放光,仿佛寫著“來誇我吧”四個字。

這可是他自己想明白的呢!

皇帝又是哈哈大笑,如他所願地誇道:“瑧兒真聰明。”

顧瑧笑了,那圓圓的小臉上露出了一對淺淺的笑渦,帶著一抹不好意思的羞澀。

皇帝把顧瑧招到跟前,揉了揉他柔軟的發頂,就把他打發了,讓他先去上書房讀書。

顧瑧乖巧地帶著一個小內侍離開了。

皇帝看著顧瑧離開的背影,突然低聲問顧澤之:“澤之,你覺得瑧兒怎麽樣?”

簾子被人打起,又落下,顧瑧出去了。

顧澤之:“心仁,擅思,一點即通。”

這是讚譽,可是皇帝的神色卻越發凝重了。

禦書房內,又靜了片刻,直到那道門簾停了下來,皇帝才再問道:“適合為太子嗎?”

顧澤之一派泰然地與皇帝四目對視,從容不迫地說道:

“二皇子野心勃勃,然目光短淺;三皇子性情溫和,缺乏主見;四皇子年少體弱,養於婦人之手……”

皇帝膝下子嗣單薄,五皇子五歲時早夭,接下來就是最年幼的六皇子顧瑧了。

“六皇子雖小,但是小也有小的好處……”

顧澤之點到為止,沒有往下說。

其實,對於幾個皇子的優缺點,最清楚的人是皇帝。

國不立幼主,顧瑧年紀小,是缺點,也是優點,他年幼所以是一張白紙,更容易教導。

而且,顧瑧是個聰慧的,舉一反三,心思清正,雖然沒有為君者該有的雷厲風行,殺伐決斷,不是那種開疆辟土的霸主,但是他有一顆仁心,以己度人,又虛心好學,應該可以守成。

而現在的大祁也需要一位中興之主!

皇帝沈默了,垂眸思索著。

朝臣們為了“立嫡不立長”、“立長不立幼”的問題已經吵過許多回了,基本上都是圍繞著“嫡子與非嫡子”說的,但是顧澤之不同,他是從幾個皇子個人的性格、能力來分析的。

皇帝思索了許久,最後也沒說什麽,只是讓顧澤之退下了。

禦書房裏,只有周新留下來給皇帝伺候茶水。

窗外,春風輕輕地拂動著枝葉,那細微的簌簌聲襯得屋內靜謐異常,斑駁雜亂的光影投在皇帝的臉上,襯得他的臉色深沈而覆雜。

屋裏屋外,都是靜悄悄的。

第二天早朝時,皇帝一開口,就直接宣布了幾件事:

“郁拂雲率軍拿下了北蒙城、圖歷城和倫塔城三城以及倫塔河。”

“大祁與北燕議和已談成,遣禮部左侍郎王既麟為使臣,隨兩位北燕使臣前往北燕,將兩國和書送於燕王。”

“賜婚北燕二王子與三公主長寧、瓔珞郡主。”

“立六皇子顧瑧為皇太子。”

皇帝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天際的轟雷般響徹在眾人的耳際,這話中的每一件事都是事關重大,就算是分開來說也足以讓朝堂震上一震。

金鑾殿上,霎時間一片嘩然。

眾臣顯示被前面三件事驚得目瞪口呆,心頭更有無數的疑惑,比如郁拂雲什麽時候去的北疆,比如兩國和書上的條款到底是什麽,比如皇帝怎麽會同時讓三公主與瓔珞郡主和親……

但是這些疑惑都比不上皇帝最後一句話帶給他們的震驚,皇帝居然這麽突然就打算立六皇子為太子!

在短暫的震驚後,眾臣就回過了神來,神情各異,有的驚疑不定,有的不以為然,有的不置可否,有的立時從隊列中站了出來,紛紛表示反對:

“皇上,六皇子年幼,有道是,國不立幼主,還請皇上三思而後行。”

“皇上,左尚書所言甚是。六皇子年方六歲,實在難當大任。”

“臣附議。”

這些反對的臣子中,有的是單純地覺得皇帝這太子立得委實是太過草率,但也有是支持二皇子的。二皇子近日忙著北燕和談的事,現在和談成了,二皇子卻被責閉宮自省,肯定是在和談一事上犯下大錯。

現今二皇子處境明顯不利,皇帝卻要立太子,無論如何都得拖延了過去。

況且,大祁朝講究的是能者居上,前面幾代皇帝中有四個皇帝都是越過嫡子坐上了帝位。

皇帝面不改色地坐在高高的金鑾寶殿上,不驚不怒,不慍不火。

直到這些臣子們都說完了,前方的皇帝才淡淡地反問道:“朕要死了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皇帝這短短的五個字令得滿堂鴉雀無聲,肅然而立。

誰敢應呢?!

誠如皇帝所言,他還活著,太子只是太子,算什麽立幼主?!

但是,就算是如此,不少朝臣還是覺得不妥。

畢竟六皇子的年紀太小了,那種“小時了了、大未必佳”的人在歷史上也不少見,現在立了太子,萬一以後覺得六皇子不妥再廢太子,反而會導致朝堂動蕩,更會使得將來的新太子與六皇子兄弟間產生芥蒂!

於是,又有個七八個朝臣跳了出來:

“皇上龍體康健,乃是我大祁之福,立太子之事宜穩不宜急,不如再從長計議?”

“陳大人所言甚是。六皇子殿下年幼,不如再過幾年待殿下長大,再立太子也不遲!”

“……”

金鑾殿上,亂糟糟得一片。

立太子之事關乎國家命脈,某些臣子就算原本有要事要稟,現在也都把折子藏了起來,跟立太子的事相比,其他的事也都不算什麽事了。

這一日的早朝,一直到正午都沒有散。

不但前面的朝堂亂,後宮也是。

鳳鸞宮裏,許安嬪和長寧跪在衛皇後的面前,長寧哭得梨花帶雨,晶瑩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滾落眼眶,臉頰微微泛白。

秦氿也在,端坐在一旁的圈椅上,默默地看著許安嬪和長寧母女倆。

許安嬪和長寧一個多時辰前就來求見衛皇後,衛皇後拒而不見,這對母女就在鳳鸞宮外跪著,一直哭,宮女內侍們怎麽勸都不肯離開。

彼時秦氿正陪著衛皇後用早膳,因為衛皇後還在調養身子,所以這段時日免了宮妃以及皇子公主們的請安,起得也晚。

兩人巳初才吃上了早膳,被許安嬪母女倆這一通鬧,秦氿的粥都少吃了一碗。

吃完膳又消了食,衛皇後直到一盞茶前才讓許安嬪母女倆進來,這對母女一進來就又跪又哭,哭到了現在。

秦氿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對母女,覺得她們倆不愧是親生母女,兩人都哭得十分好看,眼眶紅紅的,瞳孔被淚水洗滌後霧氣蒙蒙,也不見狼狽,反而顯得嬌美柔弱,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美感。

衛皇後根本沒理睬許安嬪與長寧,笑瞇瞇地與秦氿說著話本子。

跪在一邊的許安嬪與長寧一邊以帕子抹淚,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悄悄地打量著衛皇後。

她們本來想等皇後主動問的,結果卻聽衛皇後自顧自地與秦氿閑聊,兩人從《牡丹亭》一直聊到了《穆桂英掛帥》,然後又說起了一本鐘鼓司剛遞上來的話本子。

許安嬪:“……”

許安嬪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,眸光閃爍。

實在沒辦法,許安嬪只能主動開口了,對著長寧道:“長寧,你還病著,身子要不要緊?湯藥可有按時服?”

“母妃知道你孝順,日日為皇後娘娘抄《地藏經》祈福,可你也要量力而為啊……”

許安嬪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說,長寧全都是為了給衛皇後祈福,所以才會累病的。

衛皇後依舊沒多問,仿若未聞。

長寧抽噎了幾聲,強忍著淚水道:“母妃,兒臣無事,讓母妃為兒臣擔心了。”

“長寧,你這孩子自小就是這樣,有什麽事都自己撐著……”

許安嬪說著,又開始抽抽噎噎地以帕子擦起了眼角的淚。

“既然病了,就回去讓太醫看看,別耽誤了婚期。”這時,衛皇後終於開口了,雍容的臉上波瀾不驚。

說到最後的“婚期”這兩個字時,聲音冷冰,冷得幾乎掉出冰渣子。

秦氿已經從衛皇後口中聽聞皇帝給耶律欒、長寧與瓔珞賜了婚,神情微妙。

本來,皇帝是不想和親的,這一點,秦氿能看得出來,而且也聽衛皇後親口提起過。

更何況,據衛皇後所說,以後耶律欒會在京城“長住”,令其無事不得出府,這擺明了就是要把他終身監/禁了。

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,秦氿對於這位皇帝姨父也算有幾分了解。他待人一慣溫和,溫和得有點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。

所以說,這紙賜婚顯然是因為皇帝厭極了長寧,才會讓她與耶律欒和親。

秦氿眸光一閃,心中隱約浮現一個猜測:皇後姨母之所以會突然哮喘發作果然是與長寧有關吧!

聽衛皇後提到“婚期”,長寧的臉色又白了一分,比白紙還要慘白,那纖瘦嬌弱的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一下,差點沒倒下。

“長寧!”許安嬪驚呼一聲,撲過去把長寧抱在了懷中,淚如雨下,那樣子活像是死了女兒似的。

許安嬪安撫地拍著長寧的背,再次對著衛皇後求情:“皇後娘娘,長寧是您看著長大的,她一向孝順您,就是前兩天因為刀傷而發燒,還一直惦記著為您祈福……”

“皇後娘娘,恕妾身鬥膽說一句,長寧體弱,吃不了遠嫁燕國的苦。”

許安嬪悲悲切切地說著,眼睛通紅。

她是真的心疼女兒,心中不免怨衛皇後心狠。

也是,誰讓她的長寧不是從皇後肚子裏爬出來的,長寧為了皇後又是割肉,又祈福,可皇後卻對她沒有一絲慈愛之心……

衛皇後唇角勾出一抹冷笑,眼神銳利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這對母女,嘲諷地淡淡道:“孝順,就是故意在本宮經過的地方散了柳絮?”

許安嬪和長寧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似的僵住了,母女倆都忘了哭泣,難以置信地仰首看著衛皇後。

皇後是怎麽知道的?!

秦氿暗道:果然!

“來人。”衛皇後擡手做了個手勢。

門簾立刻就被人從外面打起,小寇子走在最前面,後面是另外兩個內侍押著一個青衣宮女,一行人魚貫而入,一直來到了衛皇後跟前。

“皇後娘娘,明芳和李仁德帶來了。”小寇子對著衛皇後作揖稟道。

許安嬪與長寧臉色一變,目光都落在了宮女明芳身上。

明芳是長寧宮裏的一個宮女。

明芳踉蹌地跪在了地上,花容失色,渾身瑟瑟發抖,抖得猶如風雨中的一片殘葉。

衛皇後微微頷首,小寇子就對著身旁的一個方臉內侍道:“李仁德,你先說!”

李仁德也對著衛皇後作揖行禮,戰戰兢兢地說道:“初一那日,在皇後娘娘去禦花園散步前,奴才遠遠地看到明芳拎著籃子經過沅湘水閣,上了旁邊的假山。那個時候,奴才還以為明芳是去摘花,也沒在意。”

小寇子從身後的另一個圓臉小內侍手裏接過了一個竹編的籃子,將那個籃子呈給了幼白,又道:“這個籃子是從明芳的屋子裏搜出來的,上面還有殘餘的柳絮。”

短短幾句話間,明芳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。

“皇後娘娘饒命。”她重重地對著衛皇後磕頭,額頭磕得咚咚作響,沒幾下,額頭就一片紅腫,“都是三公主殿下吩咐奴婢這麽做的。”

許安嬪的臉色難看極了。

人證、物證俱在,根本就不容反駁。

或者說,皇帝已經信了,她們說再多也沒用了!

衛皇後眼神更冷,俯視著跪地的許安嬪與長寧,嘴角的嘲諷更濃了,“原來這就是孝順啊!”

“……”許安嬪啞口無言。

方才,當明芳出現時,長寧就知道情況不妙,此刻已經驚得動彈不得了,腦子裏一片空白,完全無法思考。

她也是沒有別的辦法,才會出此下策,畢竟她不過是庶女,雖然在旁人眼裏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,但實際上,她還是庶女,皇後一句話就可以決定自己的姻緣。

她沒打算害皇後的,不過是想讓皇後小小地病上一場,讓她有機會表一表孝心而已。

明明從小到大,只要她哭哭,就會有人心軟,她以為這次也一樣。

明明她全都計算好的,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?!

長寧渾身發涼,透心得涼。

“母後,兒臣……知道錯了!”長寧惶恐不安地朝衛皇後膝行了幾步,淚水再次滑落面頰,楚楚可憐地求饒道,“您饒了兒臣吧,兒臣沒打算害您的!”

沒錯,皇後不是好好的嗎,她沒有害人之心的!她只是想給自己求一條生路而已!

許安嬪也哭著哀求:“皇後娘娘,長寧真的知錯了。以後長寧都會聽您的,她身子弱,不能遠嫁北燕這種蠻夷之地的。”

衛皇後挑了挑柳眉,氣定神閑地說道:“不能遠嫁?不妨事,以後耶律二王子就長留京城了,皇上不日就會賜下府邸。”

“至於長寧……”

衛皇後冷淡的目光落在長寧淚眼朦朧、我見猶憐的俏臉上,沒有一點心軟。

她還記得去歲在獵宮,長寧是如何用下作的手段算計小氿的,幸虧小氿夠機靈,才沒讓她算計了去。

長寧的心思太多了,留在宮裏也是個麻煩。

衛皇後又道:“長寧,你出嫁後也別再回宮了,免得動不動就柳絮飄飄,本宮不舒服。”

長寧:“!!!”

長寧瞳孔猛縮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渾身的力氣仿佛霎時被抽走了。

今日來鳳鸞宮之前,她設想過最壞的情況,就是不得不和親北燕。

但是,她怎麽說也是公主,身份高於瓔珞一籌,她是正室,瓔珞就只能是個妾,她就算遠嫁北燕,那也是王子妃,甚至於,將來也許能成為北燕王後。

她完全沒想到耶律欒要留在京城作為質子,而自己也要被軟禁起來,那豈不是與坐牢一般無二?!

那她豈不是這輩子都要被困在一塊方寸之地,只能看到那一塊四方方的天空?!

長寧的眼底浮現了濃濃的絕望,那她的人生等於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!!

“……”長寧的喉頭發緊,想說話,卻又發不出聲音來,一股濃濃的苦澀自喉底蔓延開去。

“皇後娘娘……”

許安嬪還想給女兒求情,然而,衛皇後已經不想再跟這對母女多說了,對著許安嬪又道:“至於你,降位三等,從今日起沒有本宮的令,也別出來了。”

嬪降位三等,那就是美人了,以後許安嬪就是許美人了。

衛皇後又吩咐道:“小寇子,把人帶下去吧,三公主該出嫁了,以後就留在自己宮裏好好備嫁吧。”

小寇子立刻作揖領命,於是,就有幾個宮女粗魯地把許美人和長寧從地上“扶”了起來,往鳳鸞宮外押了出去。

這些宮女手下可一點也沒客氣,畢竟任誰都能看出來許美人母女已經徹底廢了。在宮裏,這種事早就見怪不怪了。

長寧的腦子裏嗡嗡作響,整個人渾渾噩噩的,傻乎乎地由著宮女把她拖出了東偏殿。

從正殿出去的時候,她看到了前方不遠處一道眼熟的身影,目光微凝。

泰親王妃領著瓔珞進了鳳鸞宮的正殿,瓔珞失魂落魄地跟在泰親王妃的身後,兩眼恍惚,似乎根本就沒看到長寧。

轟!

長寧只覺得腦子裏像是有一團火焰炸了開來,怒火瞬間蔓延至全身,燒得她理智全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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